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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重视，民众“歧视”，学生“彷徨”，职业教育该如何?

发布时间:2015-06-30 03: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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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烟

首届“职业教育活动周”举行启动仪式，李克强总理再次做出批示，呼吁发展现代职业教育，将职业教育发展上升到国家战略的层面。

作为一个职高的教育工作者，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近几年国家在政策上对职业教育的支持，特别是去年开始还将600多所本科院校逐步转型，作专门的职业教育，为经济的转结构提供高级技工、高素质劳动者。这对作为职高老师的我来说的确其实颇为励志，但是现实总是有些骨感，“崇尚一技之长、不唯学历凭能力”这样的观点仍需要整个社会的认同。

就比如本科院校转型职业教育这件事，虽然外界一致拍手叫好，但是里面的学生并不很支持，打心眼里觉得“降了一层”，这说明什么呢？说明现有的社会观念里，人们还是不那么接受职业教育的，哪怕鼓励得再好，哪怕描述的前途再光明。

我周围很多人听说我是职高老师之后都会说对职业教育予以口头支持：中国应该向德国学习、向美国学习，开放包容，不能一味地追求学历，应该鼓励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但是，一轮到个人头上，就没有人愿意“身体力行”了，但凡只要有一点办法，就不会送孩子去上职业学校。

我当然理解并尊重他们的选择，因为每个人的未来都应由自己做主，而不是由国家强制安排；我也没有对这样的现象义愤填膺，因为这是人的天性使然，对未知的、还在成长的新事物，敢于尝试的总是少之又少，况且，一旦选择了一个环境，个人的力量就会在某种程度上大打折扣。所以，我更多的是无奈，对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对“使着劲但未必在同一个方向”的嘈杂的大环境。

我刚工作的那两年，曾经也“热血”过。在进入职高教书之前，我在一家小企业的财务部工作，但是一年多以来一直处于打杂的状态，老板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正在我厌烦了这样的生活时，恰好在市里一所职高工作的同学打电话来邀我去教书，我看待遇还不错，于是就去了。去的时候身边也有人劝我，说职高很混乱、很可怕，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一是觉得我只要好好上课，教他们东西，他们也不至于为难我，二是想着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坦白讲，我自己在那个年纪也不是特别乖巧听话，无非是在叛逆期爱调皮捣蛋罢了，反正不至于像周星驰的喜剧电影《百变金刚》里演的那样无所不为吧！我就职前也在网上发了篇贴子，征求网友的意见和建议，很多人劝我不要当班主任。其实我当时刚进学校，就是想当班主任也没有资历啊，不过我还是抱着十分的热情投入了这份工作，想尽可能多地给学生带去正面的引导。

但是，工作了不久我就发现，很多事情不是我想象得那样简单，一己之力很难改变周遭的环境和氛围。比如我想要竭尽全力地教会他们一些专业知识，好让他们有一技之长立足社会，然而我发现来上课的人只有一半多一点，有几个人甚至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出现过！坐在教室的，也有至少一半的属于“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是打游戏就是看视频，有时笑出一声全教室都能听见，还有举着手机自拍或者一直在聊天的，总之就是没有几个人认真听的。布置的作业也总是交不全，有一次班上十来个男生集体没交作业，我找了一个看上去挺乖的男生拉过问，他笑嘻嘻地说，我们以前都抄××的，他那天请假回家了，没做作业，我们怎么做得了？我听了哭笑不得，只好让他们尽量自己做，语重心长地说会计还是很有用的，他摆出无辜的表情说，真的听不懂啊，而且我们整个寝室总共只有一支笔，怎么可能自己做呢？

我晕……

做老师对我来说真是一门学问，像这种情况，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作为学生，虽然不务正业，甚至调皮捣蛋，我能做的也只有循循善诱，而不能言辞激烈，事实上我再怎么冲他们发脾气，也于事无补。所以现在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课堂有趣一点，争取做个亲民的老师，作业也布置得少了，这样换来和他们的“和平共处”。但是我又很担心这样下去，从长期来看其实是害了他们，我只好提醒自己，我不过就是个普通老师，地位没有高到可以影响别人的人生，而转念一想，我又为自己的这种蒙混过关的态度感到些许羞愧。然而，不管如何羞愧，我也真的没办法保证我的教学质量。我曾试过网友提出的“影片激励法”，在课堂上给他们放映经典的励志电影，试图让他们意识到应该为自己奋斗一下了。电影的效果是不错，几个小姑娘当场落泪，还有人跑到讲台上感谢我，问我要微信。只是这电影的催化作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几天，课堂又恢复了原样。

后来，我在和同事交流中发现，其实我的课堂还算不错的了，有老师每隔5分钟就要被打断一次，有老师被同学整过恶作剧，还有老师的课每次都像走马灯一样，源源不断的学生要上厕所，甚至还有老师被学生在论坛里骂，就因为她布置了10道作业题，她很无语地说，我本意也是为了他们好，没想到他们在网上骂我瞎显摆，尽说些专业词汇——我去，我那点所谓的专业词汇哪个没讲过，他们自己不听能怨我吗？我嘴上安慰她，心里却独自思忖起来，这些学生若非学习能力一般，就是厌学心理极强，他们抱着学本事的心态来职高，是不是真的不太适合这样的书面作业呢？

我看到网上有人总结来念职高的几类学生：1、天然呆，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总之这类人天生不适合读书，他们读不进书，但是很听老师的话；2、家里穷，或者是单亲家庭及留守儿童，这一类较简单明了，家庭环境的问题，所以想学一门技术傍身，他们大多背负着比同龄人更大的压力，沉默寡言；3、混日子，他们小学、初中都很调皮，爱惹事，翘课、逃学都不在话下，小学初中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这类孩子在职高里数量最多；4、类似于古惑仔，这类人和混日子的差不多,但是有区别的是他们在原来的初中称王称霸，到了职高后，经常约群架。

总结得简单粗暴，不过不无道理，大致就是如此，在大环境的影响下，真正愿意读书并能坚持下去的就如大浪淘沙一般，甚至有学生告诉我，他在踏进校园之前，就知道他将迎来“人生里最逍遥自在的三年”，他说别人都说，职校随便上上就好，反正不会让你毕不了业。就是在这样的风气下，我觉得职业教育的春天远远还没有来到。当事人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就业市场的严峻形势，或者说他们根本就“自甘堕落”地逃避了专业化的竞争，他们似乎甘做一枚生产线上的螺丝钉，职高不过是他们在“没日没夜的工作”前的短暂的避风塘，甚至是他们走上工作岗位前不得不经过的一段路，如果初中毕业之后直接工作，他们达不到正规企业的工作年龄要求，所以只能走上这一遭，尽管这对很多人而言并无实际意义。

最近我听说有学生“打群架”，原因是为了所谓的“哥们儿义气”，有个男生跟我说，打完才知道这次打架是因为隔壁寝室一个同学喜欢的一个小丫头和那帮人有瓜葛，但是这个男生压根儿就没见过那个女孩。

听着这个男孩的描述，我深深地感到这完全是一群孩子无处宣泄的青春期荷尔蒙。当时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问他懂什么叫哥们儿义气吗？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就像丁立和许文强那样吧！我们一起抽烟喝酒，可不就是好哥们儿吗。

我在这里不是“妖魔化”职高，很多高中、甚至大学也会出现打群架的情况，我只是想表达，在这些孩子就读职高的年龄段里，需要更好的引导。现在职高教育以技能教育为主，但是辅助的职业素养、品德培育应该是塑造高素质劳动者的必备条件：这就像以前的技能培训是师傅带徒弟，在一对一的培育中，师傅不仅教手艺，还会教做人。

当然，这一部分的缺失并不是只有职高存在，大部分基础教育中，人文教育都是一个缺憾，需要整个社会一同提升。

现在在许多大城市，职高已经成为了许多孩子的选择，在江浙的一些地方，初中毕业后选择进入职高的甚至可以占到40%，甚至更高。在我看来，职高不应该是“人生中最逍遥的三年”，而是人生中重要的三年。之所以大家认为会“最逍遥”，一是与职高的毕业考核有关（很多孩子什么没学到，依然可以毕业，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会降低社会对职高的认可度），二是对让职高学生成长为高技能劳动者的引导有关（目标是“螺丝钉”和目标是高收入高技能工作者对孩子的诱惑力肯定完全不同）。

令人欣慰的是，目前高技能劳动者的薪酬越来越高，甚至在向国外进行高级技工输出的过程中，许多人获得了社会的认可，这也是从社会价值的角度对职业教育的认可，作为职高老师，我心里有压力，也有继续努力的动力。我希望我的学生在毕业后都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用自己的“一技之长”，收获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