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在线教育，不能只把视野停留在国内，要从全球范围来看待整个产业的运营模式和发展趋势，从更高的层面去思考教育本质和应用创新，否则有些在线教育项目看起来似乎存在市场需求，其实是违背教育规律的，即使短期可以有收入，从长远看可能对教育是有害的。本报记者就这个话题对刚从美国参加国际会议和考察回来的北京毕博教育信息技术公司首席研究员陈永红先生进行了专访。

基于能力的学习需求将超越课程成绩和学分

问：在美国的慕课上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注册学习者很多，但是最后完成课程并获得认证的比例很小，很多人更关心学习之后能否获得就业技能，至于是否拿到证书或者学位就无所谓了，北美现在有85%的学生都是这种学习方式。还有一些在职工作的人非常渴望参加提升技能的学习，但是苦于没有时间进入校园学习，全球有约数亿人存在这样的学习需求。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

答：这说明学习者对学习结果的评价方式开始发生转变。之前不管是国内还是西方的教育体系都不太注重学习过程，只是最后给一个课程成绩和学分。但现在对学习者和未来雇主来说，学历和成绩都不那么重要了，他们更看重学习过程中的行为和分析积累，对学习者不再是一考定终身。

这些非传统意义上的学习者在选择学习内容时往往是基于实际工作能力的需要，他们因为时间紧张而要求以在线的方式进行学习，为了克服一个人学习的孤独感，他们更倾向于跟同伴建立学习社区，能够与同伴交流学习。我们目前的教育体系，还没办法提供相应的解决方案完全满足他们的学习需求。所以现在教育行业面临着一个重大危机：学习者对他们所获得的教育是不太满意的。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一危机并且寻求解决方案，因为如果我们不能满足学习者的需求，迟早会有人去满足他们。

在线教育创业以学习者为中心

问：在未来教育发展趋势中，以学习者为中心是核心特征。我们现在的教学设计都是围绕“教”的设计，实际上学生才是教育产品和服务的消费者，您是否觉得我们只关心让老师“教”得更好，却忽略了学生“学”的体验？

答：我们一直在反思如何重构教育，一个人从出生到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再到职业培训，直至终身学习，这是一个连续的过程，看待每个阶段的视角不同，将导致教育目标和结果完全不同。比如孤立地看高等教育的目标就成了获得学位，但连续地看人的成长过程，高等教育是为了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这两个不同目标将形成完全迥异的能力模型，影响着学习者的学习体验。因此不要孤立地看教育过程中的一个环节，教育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衔接不同教育阶段的过渡时期也蕴含着很多创业机会，以整体的视角去思考才会有新发现。

在线教育大数据说的是基于学习过程的数据，比如练习做了几遍做对的，错题多少等，要是基于学生的整个学习行为过程，并和他的生活相结合在一起的数据去分析，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发现。比如分析一个学生从一天起床开始，一直到他晚上睡觉之前的整个活动，其中有网络采购活动、社交活动、学习活动等等，使用大数据手段进行分析后，我们会发现一个学生一天的活动流程是什么样的，发现其他类型活动与学习活动之间的关联关系，从整个活动大数据中分析出学生学习的真正规律，进而设计出更好的学习服务支持他一天的活动。只有仔细分析学生一天的活动，才能知道学生需要什么，从中筛选出哪些领域还没有人做，从中发现创业机会。

互联网时代注重新学习体验

问：对于学习者来讲，一个新的内容是自己通过学习发现的，还是老师灌输教会的，将形成截然不同的学习效果。像美国的小学作业，会要求学生分析历史事件，这就要求孩子们要查阅大量资料去了解历史事件，互相讨论、碰撞出自己的理解认识，孩子们可能创造性地形成一个新的视角，或是自己提出了跟此前专家学者不同的观点，这就是协作学习，充分发挥孩子们的思考和想象力。您对这个过程中老师的作用和学生的体验是如何看待的？

答：在这个过程中，老师只是一个教练，他并不一定就比学生知道得多，未必能做到传统的传道、授业、解惑，所以老师只能定位在教练的角色，如果总是有老师引导，就只能按部就班地沿着老路走。在我们的传统教育里就没有协作学习，所以我们所说的重构教育，其实是形成学生是消费者的理念，构造一种新的学习体验，这也是互联网点睛的地方。

有国外的翻转课堂专家认为，翻转课堂本身是一种教学法的改变，但是在亚洲，他很意外地发现所有做翻转课堂的人都在做视频，这根本就不对。视频只是翻转课堂的一种前置学习的资源，并不是全部。传统课程上老师是在灌输知识，而视频只是在复制这件事，并没有起到什么改进作用。虽然他没有明确提出这种情况出现在中国，但是这确实是值得很多在线教育从业者反思的。

我们的产品设计师会到学生宿舍去观察学生24到48小时，持续记录学生一天的活动，搜集大量的数据去分析学生需要什么样的学习体验，同时考虑周全其他相关环节，再看我们能够构造哪些新的学习体验，这就形成了新的产品设计创意。我们现在的移动学习终端有三种：老师终端主要是PAD上去判作业、对学生进行分析、互动；学生终端可以去阅读、做练习、去互动；而家长终端主要是参与、观察。这样分角色设置功能，可以给每个角色最好的体验和服务。

只沉浸在技术里是要走偏的

问：在线教育目前有许多热钱进入，而且越烧越旺，比如很多有资本、有技术，但对教育不是太熟悉的人也蜂拥而至。从2007年到2014年，主要是语言学习和中小学领域，还有学前、职业教育。但是今年语言学习领域的融资基本饱和。

2014年的投资热点是题库，而2015年的投资热点就已经转到了在线答疑和在线教学以及直播教学。去年投了几百家的题库公司基本上倒闭了一大半。您如何看待在线教育的热潮以及背后隐含的规律？

答：在线教育的本质是教育，技术是为教育服务的，如果创业企业只沉浸在技术里是要走偏的。我们现在要思考如何把平台和内容资源整合在一起，正如北大教育学院汪琼教授提出的，实现教育无形资产的有形化，授课老师由于某种原因离开岗位后，教学资源能够沉淀下来持续使用。

面对学习者需求的变化，全球教育行业势必将引发一场革命，这场革命应该是由既懂教育、又懂技术的人来领导的，只有二者都懂才能将其很好地结合在一起服务于学习者。教育中有两个重要因素：学生和老师。但是现在整个教育界都是偏重老师的。其实，学生才是最终消费者，在线教育从业者要形成以学习者为中心的理念，要多了解教学相关的内容，比如教学设计、教育评价等等。如果没有从学生的需求出发考虑问题，那出发点就值得重新审视。